醒了?” 内侍小禄子轻步进来,看见他满脸泪痕的样子,连忙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,“您睡了不到一个时辰,却一直在说梦话,反复喊着‘谢太保’‘百姓’,小的不敢惊扰,只在外面候着。” 萧燊接过参茶,却没喝,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手里紧紧攥着一本蓝布册子——正是梦里谢渊给他的那本民生杂记,封面的缝补痕迹,和梦里一模一样。他指尖抚过册子上的签名,那些名字,和钱溥密奏里百姓的名字,一一对应。
他猛地起身,快步至灵位前跪倒叩首,额头重重抵着冰凉的供案,磕得“咚咚”响,额角很快红了一片:“谢师,本宫懂了。你当年在朝堂上据理力争,在民间奔波劳碌,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,是为了天下苍生。你放心,本宫绝不会再负你,更不会负天下百姓!” 灵位上“谢渊”二字在烛火中明灭,似在回应他的誓言。他直起身,对内侍沉声道:“传本宫令,即刻召户部尚书周霖、河南布政使柳恒、浙江布政使秦仲入东宫议事,不得有误!”
内侍刚要退下,萧燊又补了句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再令厨下老周热碗莲子羹,依谢太保当年的法子——去芯,用西山桂花蜜蒸足三个时辰,火候不许差一分。” 他走回案前,小心翼翼地翻开杂记,首页“民之疾苦,在苛税,在水患,在不公。为储者当以心换心,方得民心”的字迹,苍劲如谢渊其人,墨色似乎还带着当年的温度。
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,鱼肚白的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案上的杂记上,将字迹染得温暖。偏殿的烛火渐渐暗了下去,只剩一点残红。萧燊坐在案前,一边看册子,一边用朱笔批注,像当年谢渊教他的那样,把百姓的诉求一条条圈出来,旁边写上解决办法——“河南苛税,三日内彻查”“漕渠过闸费,即刻废除”“戍卒家属免役,户部落实”。他知道,这个梦不是幻觉,是谢渊的忠魂在提醒他,是百姓的期盼在呼唤他。他不能再等了,要立刻行动起来,把迟来的公平,还给天下百姓。
大臣们入东宫时,见萧燊端坐于书案后,案上摊着民生杂记与一叠新拟的奏折,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,显然是一夜未眠,可目光却如淬了火般清亮,与往日处理政务时的倦怠截然不同。“柳恒,” 萧燊先开了口,声音微哑却字字清晰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你昨日递来的河南麦收奏报,写着‘亩产增三成,百姓安乐’,可为何瞒报陈州农户为凑赋税,被迫变卖半亩新麦,许州小吏私加‘渠工费’之事?”
柳恒脸色骤白,像被霜打了的茄子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膝头撞在青石板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:“殿下恕罪!臣……臣是怕殿下忧心西北边防,分心旁骛,才敢隐瞒不报,臣罪该万死!” 萧燊未让他起身,而是将杂记推至他面前,朱笔点在“河南陈州,税重民怨”的字句上:“谢太保当年亲赴河南,走遍十六州县,农户数、田亩数、应缴赋税都记在此处,一笔一划,皆是民生。你自己看看,你私加的赋税,是不是快把百姓逼到卖儿鬻女的绝路了?”
周霖见状,连忙跟着跪倒,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:“殿下,是臣监管不力,未能及时察觉河南苛税,致使百姓受苦,臣罪该万死,请殿下治罪。” 萧燊摇了摇头,起身走到灵位旁,指尖轻轻抚过灵位上的鎏金大字,声音带着一丝沉痛:“不是你们的错,是本宫的错。本宫只想着推行谢师的遗策,却忘了他临终前说的‘纸上奏报不如田埂脚印真’,忘了亲自去看看百姓的日子,忘了储君的本分。”
他转身面对大臣们,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,沉声道:“传本宫令,河南即刻减免今年三成赋税,已非法征收的,三日内如数退还百姓,若有官吏推诿,以贪赃枉法论处;漕渠沿线所有过闸费、码头费全部取消,船工损失由国库补贴;西北戍卒的家人,一律享受免役政策,户部按月发放米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