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孩童手臂;沟渠干涸见底,乱石嶙峋似獠牙。家中长子为寻粮逃荒西去,去年冬有人见他倒在官道旁,被野狗啃得只剩骸骨;次子被征戍守西域,三载来一封家书也无,想来已是……”她喉头一哽,泪水汹涌而下,“如今活口全靠挖野菜度日,村西坡上,曝尸的乡邻已有二十余具,连薄棺都凑不齐啊!”
老妇转头望向屋内,声音嘶哑如破锣:“屋里只剩五岁孙儿,瘦得皮包骨,哭都没力气;寡媳自丈夫走后,日夜纺纱换粮,青丝熬成白发,身上短褐烂得遮不住身子。一家老少顿顿吃野菜,刮得嗓子生疼,实在无粮可缴啊!”
为首吏役闻言怒极,抬脚便踹向木门,“轰隆”一声,朽坏的木门应声而倒,吼声震落瓦上残霜:“胡说!官仓纳粮岂容推诿?圣上要粮养兵,你敢抗命?满门抄斩的罪名,你担得起吗?”
老妇吓得魂飞魄散,扑地便叩首,额头频频撞击冻土,很快渗出血迹,与尘泥混作一团:“老身不敢抗命!愿随大人归去,为奴为婢,舂米捣粟,只求大人开恩,留寡媳在家照料孙儿。孙儿尚在襁褓时便没了爹,若再没娘,必活不过今冬啊!”
吏役不耐烦地叱骂一声,伸手攥住老妇枯瘦手腕,指节用力得泛白。老妇踉跄挣扎,枯手被攥出紫红血痕,却终究敌不过壮年吏役,只能回头望向破屋,眼中满是不舍与绝望,喉头滚出“孙儿”二字,便被拖拽着远去,脚步声与斥骂声渐渐消失在风里。
残灯如豆,在空堂中摇曳,将寡媳的影子拉得细长,映在布满裂痕的断墙上。夜深了,院外的语声彻底沉寂,唯有寒月如霜,清辉洒满荒芜的田野。隐隐约约间,似听到屋内孙儿喑哑的啼哭声,又夹杂着寡媳压抑的幽咽,泪水打湿冰冷的土炕,洇出深色的印记,无人知晓这份悲苦,漫漫长夜,不知何时才能迎来黎明。
待至天明,余策马辞村而去,举目四望,满目疮痍。昔日良田尽成蒿草滩,阡陌被风沙掩埋,零星饿殍卧在残垣之间,有的尚保持着伸手求救的姿势。朔风呜咽着吹过散落的白骨,卷起沙尘,迷得人睁不开眼,这般萧索景象,令人肝肠寸断。
秋分刚过,河南巡抚的八百里加急奏疏便递到了养心殿。鎏金封套上沾着泥点,奏疏内页的字迹被水洇得微糊,开篇“黄河郑州段决堤,淹田三十万顷,流民逾十万”的字句,让侍立在侧的萧燊脸色骤沉。
萧桓斜倚在御座上,咳嗽着将奏疏递给萧燊:“豫地是粮仓,若赈灾不力,恐生民变。你总摄国政,此事全权处置。”他看向殿外飘落的冷雨,“当年谢渊在河南赈灾,七日便凑齐粮款,你需学他雷厉风行。”
萧燊接过奏疏,指尖抚过“饥民易子而食”的描述,心头一紧。他转身对候在殿外的户部尚书张昭道:“即刻召集户部,核算河南赈灾所需银粮。参照谢太保当年‘大口日给米一升,小口半升’的标准,再追加三成,以防冬寒。”
张昭躬身领命,刚要退下,萧燊又补充道:“款项从盐课盈余中调拨,若有不足,暂动内帑。谢公当年说‘赈灾如救火,勿惜库银’,这句你记牢。”张昭应声“是”,快步离去,玄色官袍在雨幕中划出急促的弧线。
当晚,萧燊在东宫彻夜未眠。他找出谢渊当年的河南赈灾账册,泛黄的纸页上,每一笔粮款的发放去向都标注得清晰明了。烛火下,他提笔在空白笺上写下“以民为本”四字,目光坚定——这不仅是赈灾,更是向天下昭示新政的根基。
三日后,河南巡抚的第二封奏疏递到,附带着户部拟定的赈灾方案。萧燊在御案前铺开奏疏,户部核算的二百万两白银、五十万石粮食的数额,与他预估相符。但奏疏中“款项由地方布政使统筹,账册留省存档”的提法,让他皱紧了眉头。
“当年魏党便是借赈灾之名贪墨巨款,如今岂能重蹈覆辙?”萧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