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颜书晖等人尽是满面怒色。
“昨日朝天殿议事,陛下仍然不肯让陈无双承袭镇国公爵位,反而意欲旧事重提,再次降旨将明妍公主赐婚于他,杨某与户部尚书王宗厚大人、兵部尚书卫成靖大人忤逆圣意力谏,陛下要让陈叔愚承袭爵位。”
话到嘴边,杨之清还是瞒下了景祯皇帝昏厥不醒的事情。
颜书晖横眉冷竖,愤然道“荒唐诸位且在此处等着,老夫这就进宫面圣,当面问一问陛下此举是何居心,为何要刚愎自用倒行逆施,这是在自毁长城”
说罢,须发皆张的颜书晖拱手就要转身告辞,伸手拽他的杨之清被拖了个趔趄,“颜公莫急,既然来了,不妨与杨某一起进去,先拜祭陈家老公爷,将此事告知于叔愚、季淳兄弟二人,然后再做决断不迟。”
颜书晖深吸一口气,像是初次见面一样,仔细打量杨之清许久,缓缓转身,对着身后跟随他前来的数十门生怆然叹息,无力地摆摆手“不用在这里等着了,你等去崇文坊,去白狮坊,去京都一十九坊,将司天监观星楼主剑斩逆贼谢逸尘的事情,散出去。他那柄剑,老夫记着应该是叫做焦骨牡丹,你等记住了,那就是司天监为我辈读书人挺直不屈的脊梁”
杨之清霍然变色,“颜公”
颜书晖冷然哼道“杨公不必多言,如果陛下因此怪罪下来,老夫一力担之颜书晖自认才疏学浅,忝为国子监祭酒却于国无寸功,读了一辈子圣贤书,总不能到头来不如那胸无点墨的探花郎,便是陛下要将老夫下狱问罪、斩首示众,老夫甘之如饴”
掷地有声。
说完这些,颜书晖的呼吸总算平稳了几分,他回头看向那聚拢过来的数十袭官袍,像是自言自语道“读书人不能上阵杀敌,总要做些别的事情,别冷了陈家老公爷的心,也别让陈无双那混账小子回京以后,再看不起我等。”
一步,两步。
祭酒大人昂然穿过官袍之间,在镇国公府门外两尊神威凛凛的麒麟面前默然站了片刻,低头轻柔抚平那册国礼上的褶皱,踮着脚,将程公亲笔誊抄的书册放置在雄麒麟脚下。
天家不肯赐予陈伯庸国葬,读书人却不愿意让老公爷委屈。
杨之清对着一众同僚欲言又止,走到那四盏素白灯笼之下,伸手叩门,“保和殿大学士杨之清、国子监祭酒颜书晖,特来恭送故人驾鹤。”
不见动静,不见回应。
杨之清叩门三声,垂手跟颜书晖并肩静候。
半柱香之后,镇国公府大门才缓缓推开,一身缟素的陈叔愚亲自迎客,躬身不起。
杨之清重重叹息,上前扶起脸上泪痕交错的陈家三爷,温声道“叔愚节哀。”
陈叔愚瞬间老泪纵横,侧身让出门口,请当朝首辅与祭酒大人进门,而后郑重朝门外众人躬身行礼,良久才退入府中,正门再次紧闭。
默然引着两人在占地极大的府邸中行走,不是去往最深处的祠堂,绕过长廊,走到观星楼下,陈叔愚才停住脚步,转身哽咽道“家兄遗体,就在观星楼中。叔愚与舍弟季淳商议已定,不急着让家兄入土为安,要等着无双回来,再看一眼。”
面容悲戚的杨之清点点头,跟脚步逐渐蹒跚无力的颜书晖,走进观星楼。
那尊人高的巨大青铜香炉中青烟袅袅不绝,观星楼最为宽阔的一层好似云雾缭绕,香火味道浓郁到让人窒息,身穿染血白底蟒袍的陈伯庸,就闭目盘坐在香炉之后,没有陀罗经被,四周是不计其数的古旧藏书,像是先古圣贤齐齐默哀。
杨之清深深呼吸,慢慢挪步绕过香炉。
好像他乡遇故知,盘坐于陈伯庸对面,露出一丝笑意,“老公爷,阔别日久,一向可好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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