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秦墨一脉,虽言兼爱非攻而或乱社稷,然其所为,亦可证其乃四民之一,曰工”
随着刘盈的话音降落,硕大的长信殿,便悄然归于一阵宁静。
但与先前,那股令人如坐针毡的沉寂所不同,这一阵宁清,只让人觉得一阵心绪平和,如风拂面。
而在御榻之上,天子刘邦望向刘盈的目光,也从最开始的欣喜,到后来的欣慰,到最后,已尽是化作一阵感怀。
“不错”
“不错”
一声低微的轻喃,惹得刘盈不由稍抬起头,将略带疑惑的目光,望向刘邦那沟壑遍布,此刻却有别样和蔼的面容。
却见刘邦只赶忙从思绪中回过神,又毫不生硬的朝刘盈一点头。
“太子所言,确无错谬”
只轻轻发出一声赞可,刘邦面上笑意,便有更深了一分。
刘邦没有说出口的,其实是皇后教的不错
听闻这一声难得的赞可,刘盈也是腼腆一笑,稍沉吟片刻,便面带笑意的抬起头。
“及儒,倒不至墨家那般田地。”
语调轻松地吐出一语,刘盈又稍轻轻嗓,开始了自己的最终论述。
“儒者,始自儒祖孔丘,其言可谓无所不包,又无所不言。”
“诗之所倡,多以夷夏之辨、华夷之防为先,其所言,可为思无邪。”
“然又论语有云亲亲相隐,父为子隐,子为父隐,直在其中矣;”
“此言,虽尽扬孝之善,然其视国法于无物,同墨乱社稷,废律法而行墨规无有不同。”
“至春秋,尤以公羊春秋,宣言大一统,而法后王,实可谓致善”
“然至谷梁春秋,其虽尊王而重仁德,然其过重于礼教,而使民不得上进之阶”
面色郁结的道出此语,刘盈终还是苦笑着一摇头,旋即似是感怀般,悠然长叹一口气。
“更有甚者,儒之言,自得是非矛盾,前后相悖之处;凡儒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,更因注解之人不同,而各分为数十说”
“故有言儒者,集诸子百家大成者,又为诸子百家所用。”
“盖因墨、法、黄老等诸学,其始祖,多先从习儒,而自成一派。”
“然亦有言儒者,诸子百家之最杂者也;纵扬言集百家之众长,去百家之共恶之杂家,亦比之儒而稍不足”
随着刘盈这一声略有些调皮的田侃,长信殿内,便悄然响起一阵和善的轻笑。
片刻之后,刘盈也在笑意盈盈间,将自己对儒家的最终看法,摆在了天子刘邦的面前。
“故儿以为儒之所揽,合百家之善、恶,若全然去之,恐有不妥。”
“儒于社稷,恐当留而慎用之,用而时诫之,诫,又不当矫枉过正”
言罢,刘盈不忘以一副说笑的语气,最后补充了一句“再有,便是儒言虽无大邪大恶,然儒生”
“嘿,儿多语,多语”
说着,刘盈又轻笑着拍了拍嘴,旋即淡笑着低下头,结束了自己对诸子百家这一大命题的阐述。
而刘盈的所有表现,包括说起墨家时的讳莫如深、说起儒家时的淡然,乃至于最终,拿儒家还行,就是儒生老出人渣开了个小玩笑,都被刘邦全然看在了眼里。
这一刻,刘邦早已经忘记最初,自己之所以会问起诸子百家,只是为了确定刘盈有没有被儒家洗脑洗了个头。
盖因为刘盈的表现,单在刘邦的眼中,基本可以称得上完美
夸张点说刘盈今日的表现,甚至是刘邦一直想要努力,却并没有完全契合的理想方向
而这样的落差,显然有些大大出乎刘邦的预料
“太子好儒”
“